$$\huge{\color{gold}壹}$$
路旁有个年轻人,摆了个台子,他的衣着以路人的眼光看来也很普通,但是态度却很潇洒,侧坐在斜摆着的板凳,眯着眼,摇头晃脑,低低地哼着曲子,用白皙细长的手指滴滴答答地叩击着桌面。
初秋傍晚时候,太阳落得还晚,气温不那么热了。人们闲来无事,渐渐围了过来。
“这位后生家要演什么绝活?”有性急的人先问了。
那青年大概用余光瞄了一眼,觉得差不多了,啪地拍了一下腿,站起身来,向四周团团行了遍礼,声调不高,语气从容:“小弟路过这里,倒是没有什么图谋,就想把我的身世故事,与各位分享。”
原来是说书的,看着斯斯文文,倒也像学文行的。
“我本来是一个小国的王子……”
“那我看来是开天辟地征伍大将军了!”人群中开始起哄。
“莫急,我没贴银庄号,断不会要各位黎民助我复位。”年轻人双手轻轻在空中下压了两下,等待人群渐渐安静。
“事实上,我的国家确实已经不在了。”
“因为嗑瓜子。”
一时间,人们不知该同情还是该哄笑。有些人实在忍不住,尴尬地咧开嘴角却不敢笑出声。门牙缝里的瓜子也多保持了片刻的完整。
年轻人自顾自地说下去。
“各位且听我说完。”
“我的国家,并不是那样荒废无道,沉迷零食而灭亡的地方。我的父王,是我从书中能读到的最理想的父王。他威风凛凛,励精图治,常督促我看书练武,告诫我绝不可玩物丧志。我的母后,典雅端庄。父王虽不止母后一位妻室,二人却始终相敬如宾。”
“家里衣食住行都有专人打理。时候一到,饭菜自然会备好。要出门,保养精良的车具,也就停在门口。这也难免,我们毕竟还是王族,仪容要维持。处理政务,典正视听,又没有太多时间处理生活琐事。”
“但就是这样的生活,被这小小的瓜子,扰乱了。”
$$\huge{\color{gold}贰}$$
瓜子仁、瓜子酥之类的,原是常见的点心,绝非什么龙肝凤髓那样珍贵的东西。
往常仆人们都会把壳剥去,再筛去干瘪的,短小的,焦黑的,最后盛进深色泛着幽光的碟盏里,这样瓜子仁可以显得更加饱满,更加晶莹剔透。瓜子做的点心,有时是原味的瓜子仁,有时是蟹黄味,有时也会同其他炒货混杂,相应地,厨房师傅们也会准备对应的餐具。
偏偏那天,端上来的是完全连皮待核的原型瓜子,这可能是自厨房存在以来最特别的一样。
伙计师傅们会将完整的瓜子先盛到类似的碗碟里拿回去,好量数目,然后把这些剥倒另一个容器里,就算完成。
厨工罗四饼那天来得早,晃晃悠悠地来盛瓜子了——这天要的是原味瓜子仁,用深色的盏来装。这是母后喜欢的点心,父王一直觉得形大于实,不大喜欢。
按照规定,取了便要在本子上记一笔,这样伙房知道用量,后来的人也知道瓜子备好了。
但记账的师傅与毛笔都不见了。夏天午后又闷热,四声不耐烦了,又不敢不记——要是被人撞见告发,挨罚事小,被当成小偷就不好了;于是他在墙边摘了些常见的草,揉了汁自行在账本里填上了。
剥瓜子是个耗时间的活,不尽早安排的话,很容易误了时间。四饼师傅回到厨房就召集了一些厨娘忙活开了。另一个盏里渐渐铺上了瓜子。
没过多久,一筒师傅也拿了一盏瓜子进来了。
他们惊疑的视线像瓜子的壳一样紧咬在一起。
“我不是……登记过了?”
“没有啊?我看本子上今天还没有落款呢?”
“你胡说!怎么可能!我明明写了的!”
“你居然说我胡说!书记官也在!还有一只猫也可以作证!”一筒师傅把瓜子放在厨娘们面前,捍卫起了自己的尊严。
两个大男人为了记没记激烈地讨论了起来。厨娘们听得津津有味,难为她们谨记自己的职责,没有把瓜子送进口中。
在剥完瓜子,盖上盖子后,厨娘们又忙里偷闲地围坐了一会,总算听他们吵清楚了。
书记官看上了一只猫,那是只甜美的金渐层。于是他拿上毛笔,卑躬屈膝,把猫迎了回来。这期间,四饼师傅暴躁地留下了青草汁的笔记。
那猫跟着到了库里,对着簿子嗅了嗅。可能那青草汁是它喜欢的味道,于是舔了几舔,还没干透的标记就这样消失了。
“误会误会” 四饼师傅学真的师傅们做了个揖。两位师傅又成了好兄弟,相约一起去撸猫,顺便把记录补上。
正说话间,厨房外突然一阵喧闹。
是国王来了!
父王母后喜欢到宫内各处看看,再发些奖赏,希望帮忙打理生活的人们不至于太委屈。今天正好是这样的日子。
于是厨房里的人一拥而出,连仓库的书记官们也都围来了。
”今天的点心,不如就交给我们带回去吧。”国王的侍从这样建议。
一位厨娘飞奔回去,端起桌上仅有的一盏瓜子又奔出去。这是一筒师傅带来的完整的瓜子。
桌上还有别的东西,她没顾得上在意。
书记官的金渐层猫正窝在桌上,蓬松的肚皮下埋着另一盏瓜子。等人们都走了,他就可以独享了。
各位可别不相信。这都是皮皮跟我说的。皮皮就是那只猫。来,皮皮。
不知从哪走出一只猫,线条圆润,毛色有层次地闪着金光,大大的眼睛像不谙世事的孩童。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年轻人身边,伸了个懒腰,猫在了桌子的阴影下。
“皮皮,瓜子好吃吗?”
那猫晃了晃尾巴,翻了个身。
“也许一切太过巧合,不过没有这样的巧合,哪能引起后面翻天覆地的事情呢?”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猫的冷漠带来的尴尬,年轻人回到了他的故事。
好样的
好